史向云亮
来自6月份点梗
@酥雀 “在攻克江州后,兵分两路,赵云率军由外水深入,攻取江阳、犍为等郡。次年与刘备、诸葛亮于成都会合。”的小别胜新婚
以及还有个小伙伴点了史向 @Ennovya.
因为点梗是史向的所以就按照脑子里的走真史向了,跟演义有一定出入。
这段发在刘备入川,庞统战死之后,诸葛亮赵云张飞带三路兵马入川协助刘备夺成都,大概发生在建安十八年到二十年,粗略推算诸葛亮大概跟赵云分别了一年多吧。
有篡改,以及可能会有记错。
雨中灯
建安十八年春,天阴,微雨。
诸葛亮坐在军帐中,面前的矮几上堆着一些竹简,军帐里除了他只有果儿一人,女孩儿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裳乖巧地站在他身后侍奉,看着他在那堆竹简中挑挑拣拣,终于拾起了一卷拆了绑带打开看。
果儿瞅了瞅那卷竹简,偷笑了一声,她掩着嘴,怕诸葛亮听到。直到诸葛亮来来回回把那卷竹简看了几遍,突然觉察到空气中的异常,玲珑心一动,侧过身对着身后的果儿皱起了眉。
“你笑什么?”他出声问道。
果儿本想立刻收笑,却没想收的太快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索性放任自己笑下去,边笑边往桌边走去,似乎离诸葛亮远一点就可以让她脸皮薄的先生少点尴尬。
“我笑昨天三将军刚走,先生你对这些军报就有偏见了,那红绳绑着的,可是赵将军的军报?”
她说完取了头上一根木簪挑了桌上的灯芯,军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微黄的光在诸葛亮的面颊上晕开,年轻的军师皱了皱眉。
“胡说什么。”
他呵斥道。
果儿撇撇嘴,站回他身后。
诸葛亮又看了几眼那卷竹简,才抬手把它放在一边,拿出法正的信来看。
军帐外的雨滴滴答答落在麻布做的帐面儿上。
约么有一柱香的功夫,果儿又开口问:
“赵将军可是进了洛水了?”
诸葛亮正拿着笔抄录法正信里提到的川中地理风情,听到果儿问他便停笔点了点头。
“我们今日进城,三日后往西北定德阳,许能跟他赶个同时。”
果儿一愣。
“赵将军也要去德阳?”
“他要去资中。”诸葛亮道,“我说的同时是我们或许能在他到资中的同时赶到德阳。”
“三路行军,若能赶个同时也是挺好的。”
果儿无语,一句“先生怎么就不想跟三将军赶个同时?”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望向账外。
外面春雨淋漓,下得悄无声息。
彼时距诸葛亮,张飞和赵云入川刚过三个月。
距离诸葛亮和赵云在江州分别,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诸葛亮和赵云在江州分别的那天也下着雨,那雨被西风裹着,冷得有些刺骨。
张飞大咧咧地搭着赵云肩膀说着“等我们到成都相会,拉着大哥喝他个三天”之类的话,赵云越过他看后面的诸葛亮,他那天带了顶软帽,披了件青色冬袍,领口滚着一圈白色的兔毛,脸颊冻得微红,显得有些可爱。
张飞转身去跟其他小将一一道别,诸葛亮便走到赵云跟前,风卷起赵云蓝色的披风,诸葛亮帮他理了理,伸手递给他两卷竹简,他一边展开竹简给他看一边认真地嘱咐着赵云,哪几日有风,哪几日落雨,风急时切莫行军,要等到星月明淑才好继续行军……赵云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听着嘱咐,心猿意马。
待到诸葛亮快要把话说尽,需偶尔停下来想一想再继续嘱咐,几次停顿之后,赵云突然开口道:
“军师,两情若是久长,便不在朝朝暮暮。”
诸葛亮突然就噤声了,他神色一凛,没说完的话也不说了,竹简一甩,退后一步,抿嘴一笑。
“既然这样,祝赵将军一路顺风顺水,旗开得胜。”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儿在背后骂了赵云一句“木头疙瘩”,“木头疙瘩”显然不懂为何诸葛亮生气,便扯了果儿的袖子走到一边。
果儿拿手里的暖炉敲了一下赵云的脑袋。
“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赵云委屈。
“我只是看他心焦。”
“你这像是调笑。”果儿戳了戳他怀里的竹简:“你可知道这是先生在主公入川之前和法正大人聊了一宿记下来的,昨个连夜给你抄了一份,你就这样说他,倒显得我家先生多小气,多儿女情长。”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知道才气。”果儿又敲了他一下
赵云觉得他很冤枉。
“我只是想劝他不要担心我,这风向水向,自然有当地向导管着,他事情那么多,不要多费心思在水路这边才是……”
果儿赶紧捂住赵云嘴巴,回头看了诸葛亮一眼,看到他一个人离他们远远地站着,又不想走又不想跟赵云说话,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话千万别跟先生说,庞军师那么轻易地就折在蜀地,再放心的也不敢放心了,就是这气一时半会也消不了了,俗话说一物克一物,你就专克我们先生那颗七巧玲珑心。”
赵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蜀锦织的袋子,交到果儿手里。
果儿掂了掂,打开一看,竟是一袋红豆。
“这是我之前在荆州采的,一共三百七十一颗,你每天往他桌上放一颗,或许看看就不气了。”
果儿哭笑不得。
“我的好将军,现在哄女孩儿也用不得这么笨的手段了。”
赵云一副为难的样子。
“算了。”果儿最见不得赵云这副样子,“是你的话,说不定先生就吃这套呢。”
赵云如沐大赦,嘱咐了果儿两句“不要让军师忙过子时,天阴时要记得点灯”,又远远地看了诸葛亮一会,才跟着其他小将上了船。
雨一直下到赵云的军队离开,风漾起微波,果儿把手里的暖炉递到诸葛亮手里的时候,他双手都冷得像腊月的井水一样,诸葛亮在江边站了一会儿,直到赵云船上的指路的灯漂远了,看不见了,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若是久长……”
又是雨天。
德阳县内,商铺都关了,半是因为战乱,半是因为雨。
果儿走了好几条街终于买清了需要的杂物,路过一家食铺的时候还捎了两盒果子。
雨水把德阳县府内的水缸敲打得叮当作响,有些顺着屋檐滴下来,滴到石铺的台阶上,织成珍珠一样的帘子。
果儿从挂着雨帘的廊子下穿过,远远地就看见诸葛亮坐在屋内发呆,房屋四面的窗都敞着,雨从窗户外溅到窗户里边,打湿了一小片地面。
诸葛亮不看书,不点灯,琴放在一边,他只是坐着,手里捧着一颗红豆。
这场景让果儿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先生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一个人坐在雨中,茶棚顶上的雨水一滴一滴滚落在他左肩上,他也无知无觉。
当时的果儿只有现在的一半大,她很早就失去了双亲——她甚至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她从小就跟着一群同样没有双亲的孩子流窜在荆州汉中,抢些食物,过着日子。
那天她跟别人都走散了,无意间看到诸葛亮坐在茶棚里发呆,连雨水滴到身上都没有察觉,身边的小包鼓鼓囊囊,似乎装了不少东西。她偷偷绕到他身后抓起包就跑,结果还没跑两步就被拎了着后领拎了回来,她抬头,看到另一个颇俊的男人正皱着眉瞧着他,再转身看到之前坐在凳子上那个也在看她。
——看她,也在看他。
赵云抬手就把她手里的包拿走了,果儿挣扎了一下,肚子就叫了。
诸葛亮突然伸手把她抱了过去,她当时很久没有洗澡,身上又脏又臭,头发胡乱扎着,而诸葛亮身上没有什么味道,干干净净,只有雨滴里混着的青草气。
果儿突然间就不挣扎了,她团在诸葛亮怀里把他衣服弄的一团脏。
彼时诸葛亮刚到刘备帐下,新野之战刚过,刘备知道张飞和关羽瞧不起这个年轻的军师,又怕他置气,所以事事都派赵云跟着他,那天正是赵云去水镜先生住处接看望他的诸葛亮回营,彼时他们还未两情相悦,各地战乱频起,民不聊生。
那一年,果儿六岁,诸葛亮对她说:
“我给你起个名字,假如过了十五岁,还没有双亲的音信,你就叫诸葛果。”
只是后来果儿才发现,当年她以为温婉明媚如诗如画的男人其实远不如另外一个好说话。
“果果!”
果儿还未走到房间里便听到有人叫他,她回头看到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正往她这里跑来,同样听到的还有诸葛亮,他回神往屋外看来。
那个少年穿着窄袖的藏色短袍,眉清目秀,生得很俊俏——他是赵云贴身的侍童,跟现在的果儿一样没有姓,唤作廿一。
果儿正奇怪他为何跑来德阳,这边廿一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她面前,喘了口气说,“我是来送信的,前些天有人截军报,赵将军怕接下来的路线被蜀地敌军截了,派我亲自赶过来。”
果儿突然明白了什么。
“辛苦你了。”她边说边打开手里纸包递了个点心给廿一,“我说这次怎么比平时晚,先生连法正大人的信都没心思拆了。”
诸葛亮本来看到廿一过来,抬脚正要出门,听见果儿这样说,复又收了回去。
“廿一。”他叫道,“把信拿来。”
廿一应了一声把信递了过去,然后又回来找果儿讨点心。
果儿把剩下的都给了他。
“赵将军怎么样?”她悄声问道。
“挺好,取资平的时候受了点伤,等到了成都就看不见了。”廿一回,“军师呢?”
“跟三将军分兵之前挺忙的,之后轻松了一些。”
“张将军就那个性子,谁都得忍着他点。”廿一安慰道,“况且这次张将军领的是南郡太守,是主帅。”
“法正大人的信里也总是问起翼德将军。”
廿一皱了皱眉。
“法正大人难相处,我不喜欢他。”
果儿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廿一咽了咽点心。
“虽然你常说军师也不好亲近,对你也凶,但我还是觉得他比法正大人温柔多了。”
“他当然对你好。”果儿撇撇嘴,“看你来送信,他都要笑出声了。”
她转头去看房内的诸葛亮,性子冷冷淡淡的年轻军师靠在门边看着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的竹简,嘴角微微翘着,好看得像春日里含苞的花。
诸葛亮一直觉得,下雨的时候不宜弹琴。
有时他会分辨不出到底是琴声混进了雨声,还是雨声落入了琴声。
所以他现在只是煮了一壶茶坐在窗边看雨,算着日子,还有几日起兵去广汉,什么日子能到成都,什么日子能再见到赵云。
他很少有这样安静坐着的时候,自从出了隆中,便经常卷不离手,四季的流转变成了案前的灯暗灯灭,而这趟入川,他显然发呆的太频繁。
他突然想起之前某天早上,起身时赵云不在,窗外细雨淋漓,他刚穿好了里衣,一身湿气的赵云便推门而入,一只手提着涯角枪,像是刚练完的样子,他记得当时他对赵云说:
“你这个样子,像不知哪个角落里发霉的苋菜。”
赵云突然就笑了,然后欺身上前压住了他的唇,他把诸葛亮压在矮榻上厮磨了好一阵,伸手进去他衣服里作乱,直到诸葛亮的长发和身上都沾满了他身上的湿气。
“云才不是什么苋菜。”俊俏的将军张口就咬到诸葛亮的颈子上,“云是背阴地里的藓,专爱寄生先生这样无瑕的璞玉。”
“先生,你又在发呆。”
果儿声音传来的时候诸葛亮还在想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意识到自己脸颊在泛红,伸手摸了摸唇角,广袖在地上拖出一道水迹。
他突然很想念赵云湿湿的唇,想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诸葛亮不喜欢下雨,下雨时不宜行军,伤口好的也慢,水路行军最忌讳大风大雨,他觉得今年的雨天多的或许有些过分。
川中的收成很好,从德阳到广汉一路,粳稻莫莫,刘璋虽然不是个聪明的主公,却是个好太守,他没有因为刘备进军就下令焚烧良田,所以一路上来,荆州军粮库反而越发充实,诸葛亮边走边嘱咐着身边的将领收粮时留下半数给本地的百姓。
田间的土地软软的,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水洼,诸葛亮记得他刚到刘备帐下的时候连着下了很多场雨,那时候他跟赵云一起去乡下收编,赵云总会解下他的披风给诸葛亮系上,他会打一种很好看的兰花扣,只有一个结,却很难解开。
“军师的身子比我们这些糙汉金贵,还是不要着凉的好。”
他边系边说,诸葛亮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双手,动作灵巧像雨燕一样。
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来着?
好像是很想知道这双手握在手心里是什么感觉。
所以当他动身前往江东商议联盟之前,诸葛亮找了个理由专门去赵云那里辞行,准备了很多他觉得没必要嘱咐的话,赵云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临走前诸葛亮第一次把那双手握在手心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这样想着,只是不是很舍得放开。
身边走过一些壮实的汉子时,果儿护着他往路边移了移。
“我看起来像是很金贵的样子吗?”
他突然出声问道。
诸葛亮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连十多岁的小姑娘都会觉得他会被撞到。
果儿愣了一下。
“我以为先生在发呆。”她眨了眨眼睛说。
然后她发现诸葛亮又没有在听她说话了。
“我们还有三日就可以上岸了。”
当地的向导笑着跟赵云说出这句话时,他多日的焦灼突然减去了一半。
“赵将军真是被老天保佑,这一路虽然雨多,却没有疾风大浪,下一波暴雨前我们就能跟三将军他们汇合。”李姓的渔夫这样说着时,赵云正命小将们把帆扬高。
江面上风挺大,两岸怪石嶙峋,偶尔会有暗流。
他恭敬地对着李老汉欠了欠身:“多亏了先生,这一路才能畅通无阻。”
渔夫摆摆手。
“先生当不起,这种事情咱们说了不算,老天说了算……话说我倒觉得皇叔下面那个小军师才是真的小神仙,这几日天气跟他说的没差多少,东西准备的也全,将军你不晓得,头次下水一两个月的人,总会得些奇奇怪怪的病,难照顾着呢。”
赵云一听乐了。
“孔明也是田间乡野里出身,看云识天这种事,或许是晓得一些的。”
“乡野里出身的多了去了,有人种大半辈子地,打大半辈子渔,也看不出来明天下不下雨,我们乡下,能看云识天气的,都是老神仙,算一卦都得上五钱。”
“孔明想得多些,他是治国安邦的大才,不同我这种莽夫,看到书卷只觉得头疼。”
“哪儿的话,赵将军英明神武,也识得千儿八百字,皇叔好福气啊。”
赵云听着,不自觉摸了一下腰间系着的一颗豆子,那是一颗红豆,他本来挂在脖子上,上了船后怕被风吹丢,便系在了腰上。
那是诸葛亮在东吴的时候寄给他的,托了一个贩货的商人,和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一起放在一个蜀锦织的袋子里。
纸多贵啊,赵云不知道诸葛亮从哪儿弄来的纸,那个小袋子也是又柔又软,看着不像寻常人能买到的。
诸葛亮在信上罗列了一些近日发生的琐碎的事情,并嘱咐他多照顾主公,认真操练军士,让三将军少喝些酒,让二将军多花些时间和将士呆在一起……
他的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十分好看。
只是赵云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么好的纸和袋子捎这样一些话过来。
直到他从袋子里倒出那颗红豆。
“我见公瑾院内种了这样一株稀罕物,便采一颗给你,以传……传……”
后来赵云问起诸葛亮的时候,一向巧舌的小军师难得红了脸颊。
赵云没让他再说下去,他执起诸葛亮的手,然后将他抱在怀里。
“先生无需多言,先生的心意云知道了,先生这次只身前往江东,云思念先生,担心先生安危,朝思暮想,夜不能寐。”
诸葛亮在赵云颈间埋了一会儿,突然闷闷地开口道:
“子龙,两情若是久长,便不在朝朝暮暮。”
报应。
诸葛亮想。
这绝对是天道有轮回。
他叹了口气把张飞从桌上扫下来的竹简,笔一样样捡回桌面上,那放在小盒子里的一百多颗红豆滚得满房间都是。
张飞前脚刚走,果儿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三将军又生气了?”
诸葛亮叹了口气,张飞的骂声隔老远还是能传过来。
“喝酒误事。”
果儿边帮忙捡地上的豆子边骂道:“他这样哪有主帅的样子,等两天皇叔来了,先生要先奏他个欺压军士。”
“哪有那么多事。”诸葛亮不以为意。
“他脾气不改,迟早出事。”果儿愤愤地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
“劝人改性这事,最难,要他自己想明白,不然,只能是强扭的瓜,该轮到他的,早晚避不了。”
果儿捡豆子的手突然一顿。
“先生既然信命,为什么明知不可还要为,先生刚刚难道不是在劝三将军莫急?”
诸葛亮不答话,只是数了数捡回来的豆子,有几颗赤红豆和红豆混在一起,大概是赵云没在意,当做红豆一起采了回来。
“先生。”果儿又叫了诸葛亮一声。
诸葛亮抬头定睛瞧着她。
“先生后悔出隆中吗?”
十多岁的女孩儿眨着眼睛问他,她很聪明,又跟着诸葛亮读书写字,诸葛亮一直想要是禅儿像她一样好学该多好。
他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果儿的脑袋。
“你今年多大了?”
“还有七日十五。”
诸葛亮点点头,接过她手中剩下那几颗豆子。
“有子龙的信吗?”他又问道。
果儿摇了摇头。
“改攻的城都攻了,先生您放宽心。”她安抚道,
“子龙的本事我晓得,只是最近要下暴雨了。”
诸葛亮说,他不担心,只是有些想见他。
在走过乡野略过城池的间隙,偶尔落雨的时候,夜晚掌灯的时候,会突然想见他。
刘备和法正比赵云先一步赶来,此时正是五月,春暖花开,山野里长满了红色的杜鹃。
诸葛亮行大礼接见他的主公,刘备却先前一步扶起了他。
“军师辛苦了,子龙还没到吗?”
诸葛亮一笑,回了一句:“就在近日了。”
他的主公什么都懂,他把一切安排地恰到好处,这样的主公,才会让人想一直追随下去。
法孝直似笑非笑地站在刘备身侧。
“多亏了孔明军师,入川这一路粮草充足,物资充裕,主公才能高枕无忧,拿下诸多郡城,在暴雨降至之前赶到成都。”
诸葛亮笑了笑。
“还仗孝直大人用兵如神。”
刘备说着拉张飞进了营帐,后者还在嚷嚷今晚要开酒宴,庆祝大哥回营,刘备连连摆手,说等拿下成都再庆祝也不迟。
诸葛亮带着几个军士清点刘备带回来的人马粮草,法正也跟着他。
“孔明莫不是连这点小事都要亲力亲为,交给其他文官,我们进帐叙叙旧可好?”
诸葛亮笑而不语。
法正勾起嘴角,凑近他耳边道:
“还是见到主公回来心情激动难以平复?”说完又站直身子退后了一步,“还是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好事要发生了?”
果儿撇撇嘴,凑到前几天回来送信的廿一耳边道:
“孝直大人又欺负我们先生。”
廿一正吃着几个军士递过来的甜饼,他砸吧砸吧嘴。
“我看你家先生挺乐在其中的。”
果儿哼了一声。
赵云是在果儿终于改名成诸葛果那一天回来的,当时已经是深夜,他快马加鞭一个人赶到营地,到果儿的帐子里先见了终于长大成人的小姑娘。
他没给诸葛果带什么礼物,只是采了一把杜鹃,编了个花环。
诸葛果拿着她敷衍到不行的礼物打量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将军,他比走之前黑了一些,皮肤也糙了不少,只是眼睛依旧明亮有神,眉宇间还是那么英气。
“其实我一直想让你姓赵。”
诸葛果晃了晃诸葛亮送她的雕着雨燕的木簪子,回了一句:“你没有诚意。”
赵云笑了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好看,诸葛亮私下里很少笑,他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即便是在刘备面前,也只是笑得恰到好处。
但诸葛果见过靠在赵云肩膀上半眯着眼睛嘴角带笑的诸葛亮,也见过晚上一个人坐在案前,拆着赵云给他的信的时候微微勾起嘴角的诸葛亮,又或者是看着那些已经装满了一小盒的红豆,露出很不像他的笑容的诸葛亮。
诸葛果把那个蜀锦织的袋子连同里面剩下的几颗红豆交给了赵云。
“他给你留着灯呢。”
蜀地有传说,如果在夜晚点灯到子时,容易招来狐媚子,所以经常有书生半夜苦读被狐狸掏心挖肺的传言。
“我曾经听过这样一个传说,一位年轻的小将军在一次兵败之后误入深山,救下一只陷阱里的小狐狸,狐狸带他出山,问他有什么像实现的愿望,将军说他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狐狸说好,十年后有个青年不远千里来投奔将军追随的主公,那个青年一身白衣,能呼风唤雨且料事如神,从此将军的主公百战百神,路过的地方都成了他的疆土……”
“但乱世依然没有结束。”诸葛亮打断了赵云,“子龙希望亮是狐狸?亮可没这么大能耐可以呼风唤雨战无不胜。”
赵云一笑,揽过诸葛亮道:
“孔明是孔明就好。”
那天赵云教诸葛亮系了那个他擅长的兰花结,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诸葛亮回神,桌面上孤零零燃着一盏灯。
他听到窗外有雨声,滴滴答答,好像刚开始下。
然后有谁用木棍敲了敲窗户。
啪嗒啪嗒
“谁?”
诸葛亮一惊,起身问道。
没有人回答,啪嗒啪嗒的声音却没有停。
诸葛亮皱了皱眉,然后起身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屋外没人,借着屋内的灯光隐约能看到被雨水溅湿的地面,还有一些地方是干的。
诸葛亮突然想起狐媚子的传说,心里一紧,又问了句“谁?”
然后突然有人从背后大力抱起他,猛地一转身把他带回屋内,然后啪地关上门,张嘴就在诸葛亮脖子里咬了一口。
“是狐狸。”
诸葛亮听到许久未闻的声音从他颈间传来。
“赵将军莫不是在外待久了,被哪里来的精怪上了身?”
赵云轻笑一声,抬手解开诸葛亮的腰间的兰花结,带着他又走了两步,压在桌案上。
诸葛亮看着挡住了大半烛光的赵云,突然勾起了嘴角。
“久见了,赵将军。”
窗外雨滴声骤大,在众多场细雨后的暴雨最终还是如约而至,窗棱和台阶被敲得啪啪作响。
赵云附身和诸葛亮交换了几个绵长的吻。
“久见了,诸葛军师。”
于是第二天诸葛果收拾一片狼藉的庭院的时候,廿一慌张张从另一边跑了过来。
“你是在赶伙房开饭吗?”诸葛果问。
“不是。”廿一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昨天……昨天……”
“昨天怎么了?”
“昨天我去院子里收东西的时候路过你家先生房间,听到里面有响动,以为闹鬼……”
“然后呢。”诸葛果突然有预感接下来要听到什么。
“然后我好奇啊就戳开窗户偷看……”廿一突然噤声,支吾了一下,“我看到我家将军在欺负他……”
“欺负?”诸葛果皱了皱眉。
“嗯……就是……把他压在桌子上……我都听到孔明先生说不要还哭出声了……这不应该啊……我们将军一向最喜欢你家先生了……”
诸葛果把手里被雨淋湿的被褥啪地甩到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廿一脸上。
“赵廿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以及后来诸葛亮把那几百颗豆子泡了泡熬了一锅红豆汤,把赤红豆挑出来给了随军的大夫。
“不能浪费。”
他对赵云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