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父子|瑟莱】一叶知春系列
一叶知春系列5
五【歌与思念（上）】
阿拉贡第一次见到莱戈拉斯，是因为他的歌声。
当时他正带着他的剑行走于迷雾山脉。他在山间的矮树丛中休憩，将包裹垫在脖颈下浅眠，他没有燃篝火，因为火焰会引来狼群，而今晚月色刚好。
歌声是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进入他的耳膜的，他先是因为被打扰的睡眠感到一丝不爽，然而温柔的旋律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划了个弧线，那感觉有些像破晓时分晨曦划破夜晚的薄雾，音符的起起落落，从他身边流过。阿拉贡感到有露水落在他的脸颊，他睁开了眼，起身走出了树丛。
他很容易就听出这是一首辛达语的歌，他想这歌声一定来自于一只年轻的精灵，它那么纯净，像春日里的青草。
于是当阿拉贡看到那只坐在高树杈上唱歌的精灵时，他并没太多的惊讶。那只精灵轻轻摇晃着双腿面向林叶间的月光歌唱，白雾落在他身上，让阿拉贡想起传说中披着银纱的花精。
有那么一瞬间，阿拉贡觉得他的思绪跟着起落的音符化成了那些美丽的辛达词句，一路流向遥远的瑞文戴尔，落入长庚星的眼眸。
阿拉贡是在歌声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意识到身后那匹孤狼的，然而他的剑还没出窍，它就被一只擦过它左腿的精灵箭吓得惊恐而逃了。
而等阿拉贡再次转身时，有着淡金色长发的精灵已不在那棵山毛榉上——他正举着弓子向他走来。
“如果你是只身一人的话，就不要轻易踏入孤狼的领地，有很多精灵在这种时候不一定会选择帮助人类。”他歪了歪头，道。
“但是你选择了帮我。”阿拉贡笑了，事实上他有些尴尬。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跟我脱不开关系，毕竟你之前避开了它的领地。”精灵眨了眨他淡蓝色的眸子， 他向着阿拉贡微微颔首，做了一个精灵之间的见面礼。
“我叫莱戈拉斯，来自幽暗密林，人类游侠，你是否认识登丹部落的首领？他是阿拉松之子，埃西铎的后代。”
阿拉贡笑了。
“如果你在寻找他的话，那么你可真是幸运。”
而阿拉贡不知道的是，彼时的莱戈拉斯已经在北方的土地上游走并寻找他四十余年了，而那天他的心情，也并不像他的歌声那样清亮。
莱戈拉斯有些焦躁。
他独自离开幽暗密林北上去寻找传说中的人类游侠，他有很多事情要思考，这些问题与黑暗的回归同期而至，有些事并不是思考就能解决，因为即使是最长寿的精灵，也无法与命运中的生离和死别相抗，而有些事情，必须等他找到那个游侠后才能开始思考，他希望这个生命坎坷的人类能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给他一些答案。
瑟兰迪尔王不喜欢轻易赞扬别人，尤其是那些拥有短暂生命的种族，时间给了他们限制，这使他们不得不在较短的时间里领悟很多别的种族无法领悟的东西，他们通常要比同龄的其他种族要更加成熟和睿智。
莱戈拉斯走过了北方的原野和山脉，路过种满了矢车菊的花田和开满风信子的小镇，戴着黑色的兜帽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喝着大杯人类酿的啤酒，在峡谷的缝隙中聆听风的声音和来自远方的呼唤。
山雨，秋霜，冬阳，和一季又一季的花开花落，如今已经四十年了。
莱戈拉斯小心翼翼地将他对幽暗密林的思念和眷恋收藏在心底，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瑟兰迪尔王的决定有一部分出于他或多或少想让自己适应没有幽暗密林和他的日子，因为他知道，或许总有一天，他要离开那片木精灵的森林。
然而今晚迷雾山脉的月光冷得吓人，莱戈拉斯睡不着，而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唱歌。
他记得很久之前那些难以入睡的夜晚，adar的歌声响在耳畔。有时他会去模仿他的声音，瑟兰迪尔的声线略低，带着难以言喻多卫宁般醇香的味道，然而那些旋律总会在孤山上他们最后拥抱的那一幕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停止，这时候他会闭上嘴，然后不自觉地望着天空发呆。
有时他会想，如果伊露维塔注定不让他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游侠，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永远存着那些他思考不来的问题回到密林，抛弃那些所谓的智慧和未来该有的命运，那些注定要来的黑暗或许可以跟他无关。
然而命运还是让他找到了他。
“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在他们结伴去瑞文戴尔的旅途中，阿拉贡对莱戈拉斯说，“或许你可以给我讲讲你想要什么。”
他们正经过一个山脉，溪流从山谷间蜿蜒着流出。
“我也不清楚。”莱戈拉斯道，“我跟我的adar产生了分歧，关于某些问题的看法，本来我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然而黑暗的到来让我必须缩短这个时间。”
他越过那条从山间流出的小溪，溪水溅湿了他的长靴。
“我的adar告诉我，你或许可以帮助我，人类是最擅长在短时间内创造奇迹的种族。”
“或许我会让你失望，我已经自我放逐很久，并不再打算拿起皇室的剑，现在支持我的一切只有长庚星。”阿拉贡道。
“或许是吧。”莱戈拉斯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但至少我找到你了，这个新的契机让我可以开始思考一些事情，你知道米斯兰达么？”
“如果你是说灰袍甘道夫的话，那么我曾跟他有过一段愉快的旅程。”
“米斯兰达在我很小的时候到过幽暗密林，后来他也去过很多次，他给adar带来了一些话，他说至尊魔戒一日没有落入末日的岩浆，黑暗就注定会降临，所有的爱都会被蒙上悲伤的阴影，这是所有种族都将面临的黑暗，而密林中有新的希望。”
他们走到一个矮矮的小坡上，上面开满了小口花，莱戈拉斯蓝宝石样的精灵之眼盯着远方阿拉贡看不到的一处炊烟，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
“这些年邪恶的生物时常出没在密林里，巨蜘蛛和半兽人，我们都预感到有什么将要发生，孤山一战之前我的adar企图封闭密林，虽然之后他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而我和陶瑞尔反抗了他的命令，我们失去了很多，而且如果我坚持的话，我会失去更多，我的adar明白这一切，他已经在战争中失去够多了，他不能失去密林，我也不能让他失去我。”
“每当我想起这个问题，我都跟你一样迷茫，莱戈拉斯。”阿拉贡不自觉地握紧他的剑，“埃尔德隆领主给了我一个译为希望的名字，他说我总有一天会拿起我的剑，拾起曾经的荣耀，但我的祖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有所求的人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欲望的。”
“二十岁的时候我爱上了暮星，阿尔温，我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然而她的一切都远在我之上，为此我游学于中土大陆，有时候我会觉得或许我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胆识和勇气去面对以往的过错，结束自己的放逐，但是，战争会让我失去她，她会跟着她的族人西渡，而我只能见到远天的长庚。”
“真是讽刺，黑暗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将我们打得措手不及。”
阿拉贡感到莱戈拉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机会，游侠，我们还有时间做出选择。”
他们一起回到了瑞文戴尔，其间阿拉贡还听过几次莱戈拉斯的歌声，在那些有月光的夜晚，他比较多唱西尔凡语的歌，偶尔也会唱辛达语。阿拉贡曾走过中土大陆几乎每一个角落，甚至是魔多的边界地带，他听过很多首精灵的歌谣，那些由诺多精灵流传下来的歌谣崇高又古老，藏着千百年的智慧。但毫无疑问他更喜欢莱戈拉斯的歌声，那些来自幽暗密林的词句质朴又单纯，让他想起他的族人和他自己，以及远天的长庚。
阿拉贡在瑞文戴尔见到了阿尔温，绿叶王子的到来让林谷的暮星公主惊喜万分。
“我没想到他会跟着你过来，这么多年他就在北方游荡，我以为他已经回去了，这次他在外面呆的真是够久，他从没有离开瑟兰迪尔王那么久。”阿尔温的身影隐在月光下，她微微靠着雕着繁复纹饰的长柱对阿拉贡说道，“陶瑞尔也没有跟着他。”
“我很感谢瑟兰迪尔王让他来找我。”阿拉贡道，他听到绿叶清澈的歌声远远地从林间传来，“他有很多我没有东西。”
“他是我们这一代王室中最小的精灵。”阿尔温道，“幽暗密林的绿叶王子，我们喜欢这么叫他，他被瑟兰迪尔照顾得很好，勇敢又机智，你见过他的箭术吗？我发誓在同龄的精灵中绝对找不出比他更出色的了。”
“他自己解决了一群座狼，或许我更赞赏他有自己的想法，即使那个想法还没有成形，阿尔温，精灵都很睿智，而他充满了活力。”
“所以瑟兰迪尔王还是让他出来了，即便他不愿意，我的adar曾预言过关于未来那场战争，他和米斯兰达都说精灵的希望来自最幽暗的森林，当时瑟兰迪尔王的脸色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他快恨死他们两个了。”
阿拉贡笑了。
“看来讨厌那个命运的不只是我一个。”
阿尔温抚上他的脸颊。
“我们都不期望看到那天的来临，牵挂是不分种族的，但是如果爱终将被蒙上黑暗，那么它将成为黑暗中哪怕唯一的希望。”
“听他的歌声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一些东西，他努力地想传达，并且自然而然地传达了，他想唱给这个世界的东西，或许是爱，或者眷恋。”阿拉贡道。
“莱戈拉斯爱他的adar胜过世间所有的一切，瑟兰迪尔给了他所有，他也是。”
阿拉贡附上阿尔温停留在他面颊上的那只手，阿尔温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颊，然后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每当他唱起这首歌，那就代表他在思念瑟兰迪尔。”她淡淡地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在唱这首歌。”
“这首歌是瑟兰迪尔教给他的第一首歌，后来作为了莱戈拉斯成年礼上的舞曲，他为成年礼上邀请谁做他的舞伴伤透了脑筋，他甚至邀请了我，然而我拒绝了他，我对他说你必须邀请你最爱的精灵来跳这第一只舞，而很显然我不是。”
“我记得还有一个叫陶瑞尔的女精灵，他好像很喜欢她？”
“陶瑞尔把他当成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存在，她是个好姑娘，而有些事情，有些巧合，要看伊露维塔的意思。”阿尔温轻轻地笑了一下，“陶瑞尔不会跳舞。”
阿拉贡沉默了一会，他觉得他想明白了什么。
“精灵王的舞一定很美。”
他干巴巴地说。
阿尔温伏在了栏杆上，笑容里盛满了月光。
“现在，你得帮我们的小绿叶想想怎么跟他的adar和好，我打赌不出三天他就要回去了。”
第二天的凌晨，莱戈拉斯向埃尔德隆领主辞别，临走之前阿拉贡叫住了他。
“你可以试试给他一个拥抱。”游侠的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在我临走前，他已经给了我一个拥抱。”莱戈拉斯道。
“我说的不是精灵之间的，你们之间的拥抱太礼貌了。”
“你是说太疏离？我接住了他从胸口递出的祝福并且存在了我的心里，这是最亲密的动作。”
“但那之后呢？在我们看来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你可以试试像人类之间那样拥抱他，搂着他的腰，胸膛贴着胸膛感受他的心跳。”
“要是实在不行，就哭给他看吧……反正在成年的精灵里，你也是算是比较年轻的……”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