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の猫

致你逝去的每一天

 

 

 

 

密林的小家伙降生了，在黑暗还未散尽，并且打算卷土重来的时候。

 

瑟兰迪尔穿着带血的银色护甲从遥远的战场上归来，孤独而疲惫的拥抱了他的小家伙。

 

但这次只有他一个。

 

莱戈拉斯吐了一个口水泡，在瑟兰迪尔怀里胡乱翻腾着想站起来，瑟兰迪尔换了一个抱他的方式，让他能够站起来并够到自己的肩膀，莱戈拉斯立刻趴上了他的肩膀，将柔软的金发埋在他的颈窝里，含着手指瞪着蓝色的眼睛寻找另一个怀抱。

 

“没有了，小绿叶，只剩我们两个了——从今往后都是。”瑟兰迪尔用手揽住小家伙的身体，轻声说。

 

从密林的南端吹来一阵风，带着腐朽和糜烂的味道，没有阳光的丛林低声呼啸着，嘲笑着，卑微又平凡的生命。

 

而莱戈拉斯只是又吐了一个口水泡。

 

 

 

 

 

他是密林新生的王子，聪明，美丽，继承了高贵的金发和纯粹的蓝色瞳孔，代表着新的爱与希望。

 

“中土的精灵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新的生命了。”甘道夫这样说。

 

瑟兰迪尔沉默着，他的绿叶正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小家伙一直试图爬到甘道夫那里，他或许喜欢他的大胡子，想把他们拽在手心里甚至是咬一口，但瑟兰迪尔没有把他抱下膝盖的打算，莱戈拉斯也不会自己走路。

 

“你知道他长大后会有什么命运，黑暗终究会回来，也终究会离去，只是需要新的希望罢了。”

 

“我从未打算与世隔绝。”年轻的精灵王沉声道，“那些阴暗的肮脏的东西让我失去了太多。”

 

“所以你选择了让绿叶在这时落下。”

 

“但未来的事情靠他自己的选择。”

 

而那将与他无关，新的绿叶有属于自己的一生，是回归土壤还是流落海洋。瑟兰迪尔低头看着不停地将口水弄在脸上的小家伙，那小家伙也抬头看着他，然后咯咯笑了起来，将口水弄在他的袍子上。

 

“你是我的白宝石，我的绿叶。”年轻的王对年幼的王子说，“我会陪伴你需要的每一天。”

 

因为他们过去了就不会在回来。

 

而当你能够支配自己的时间的时候，你将会把他们献给光明，和这个时代。

 

 

 

 

 

莱戈拉斯很快就学会了叫“ada”，软软的，糯糯的，带着粘稠的童音。

 

“把你的蓝莓酱吃完，我的绿叶。”

 

而桌子另一端的小家伙依旧致力于将蓝莓酱扔到桌子的每一角，伊奈尔无奈地用手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莱戈拉斯的脸蛋，而王子殿下对此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将手中盛满了蓝莓酱的勺子扔向了瑟兰迪尔。

 

“da！”

 

密林的国王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的红酒，起身绕过鹅黄色桌布上那一团污渍捡起那只剩半勺的蓝莓酱的勺子——事实上那不是简单的蓝莓酱，细心的教母在里面混了搅碎的果仁和一些蔬菜——然后走到莱戈拉斯面前蹲了下来

 

“现在，看这里，这是一只蓝色的蝴蝶，让我们张大嘴巴让他落进去。”他柔声说道。

 

小家伙睁大了眼睛，瑟兰迪尔让勺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满意地看到他张开了嘴巴并一口咬住了勺子。

 

莱戈拉斯咯咯地笑了起来。

 

“Da。”

 

“你该叫我什么？”瑟兰迪尔边用手帕抹掉小王子嘴边的果酱一遍问。

 

“么。”

 

“不要重复我说的话，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学会走路后就拥有了他自己的房间，密林的国王将地下王国中一处天然的洞穴给了他最爱的绿叶，在里面铺满了柔软的天鹅绒花瓣，窗子外开着金色的向日葵，铃兰爬在窗台上。

 

但密林的小王子却并不领情。

 

“莱戈拉斯，去你的新房间，不要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床上，这没有用。”

 

但密林的小王子依旧一动不动地蜷在国王的大床中央。

 

“你有自己的房间了，那里有你的新床。”

 

“不！”莱戈拉斯大声说着他知道的仅有的几个词语中表达拒绝的那一个。

 

“你今晚可以多吃一个栗子蛋糕。”瑟兰迪尔做出了妥协。

 

莱戈拉斯立刻坐了起来，摇晃着金色的脑袋将整个拳头含在嘴里。

 

“他已经能听懂您说的话了吗？”伊奈尔有些惊讶的问。

 

“他大概只能听得懂栗子蛋糕。”瑟兰迪尔皱了皱眉。

 

 

 

 

 

刚从阴影中走出的密林陷入了新的困境，越来越少的猎物和与日递减的精灵数目，瑟兰迪尔开始和人类做生意，那来自山脚下刻薄的种族，以及与之相比更加小气的矮人，战后的恢复比密林之王想象得还要困难，他无法想象之后还会有更多更残酷的战争。

 

他依旧坚持收集着各种宝石，珍贵的东西总是值得被拥有，而精灵王的本性中有着对宝物的渴求，当然也有美酒

 

但阴霾已经在南方聚集。

 

“至少一切都在变好。”加里安将新的交易单送到了瑟兰迪尔的房间，有了莱戈拉斯之后瑟兰迪尔相比之前更加温柔和沉稳了，“他变成一个父亲了。”——这个转变让密林的总管很开心。

 

“希望不会突然间变坏。”

 

“坏坏哒什么？”正在软垫子上玩石子（其实是矮人矿洞里的黑晶石）的莱戈拉斯突然问，他已经会说很多句子，并且认真听的话并不难听懂。

 

瑟兰迪尔抬头看了他一眼，绿叶的金发已经长到了肩膀，柔软的，像春天垂下的柳叶。

 

“没有什么坏坏的，王子殿下。”加里安回应道。

 

“ada说呢有坏坏哒。”莱戈拉斯眨了眨眼睛，那些透明的蓝色已经逐渐开始变深，瑟兰迪尔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母亲的缘故最终变成比他更深的湛蓝。

 

“我在跟加里安大人说话，莱戈拉斯，插嘴是不礼貌的行为。”瑟兰迪尔对莱戈拉斯说。

 

“但呢ada都没有跟Leggy说话。”莱戈拉斯继续眨着他的眼睛，“ada跟加乃大大说话Leggy丫听不懂吖。”

 

加里安没忍住笑了一声。

 

“瞧，加乃大大又笑Leggy。”他委屈地说。

 

加里安露出了一个极端无奈的表情。

 

瑟兰迪尔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纸页，然后抱起软垫子上的王子殿下，莱戈拉斯熟练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我没有不跟你说话，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莱戈拉斯，现在我们去吃午饭，然后你去睡午觉好么？我会让伊奈尔给你念睡前故事。”瑟兰迪尔揉了揉莱戈拉斯的金发，说。

 

“那ada会噶Leggy说安安吖？”

 

“是的我会的。”

 

“那ada跟Leggy说安安Leggy会睡哒好好。”

 

“嗯，我知道你会的。”

 

“那ada能噶Leggy说故事嘛？”

 

“中午不行，莱戈拉斯，我晚上再跟你讲睡前故事好么，我还能唱歌给你听。”

 

“哇。”莱戈拉斯咯咯笑了起来。

 

瑟兰迪尔松了口气，然后对一直好笑地站在一旁的密林总管说：“你下午再来，不要让那些来交易的人类到宫殿的其他地方去，也不要让他们看到莱戈拉斯。”

 

“好的陛下。”加里安鞠了一个躬，“我希望王子殿下没有生我的气。”

 

然后莱戈拉斯立刻露出了一个“你好讨厌”的表情。

 

 

 

 

 

矮人求助的时候瑟兰迪尔做出了离开的决定，这并没有花费他太多的犹豫，这是贪婪的下场，他的密林刚度过最危险的时机，他帮不起，况且巢里还有一个小团子在等着他。

 

但那天他回去的时候莱戈拉斯在哭。

 

小绿叶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瑟兰迪尔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子殿下的金发汗湿了贴在脸颊上，它们已经长过了肩膀，快到腰了。

 

“火烧到树林里了。”莱戈拉斯哭着说。

 

他只能抱着他的小绿叶对伊奈尔说：不要让他去爬那些比较高的树。

 

可他要怎样安慰他？告诉他密林里很安全还是骗他这只是一场噩梦，等你醒来还会有崭新的阳光在你的窗户上跳舞？

 

瑟兰迪尔叹着气。

 

“你不能哭，莱戈拉斯，总有一天你必须要面对比这更可怕的事情，而我不能跟着你，火焰和死亡，你甚至可能面对从地下而来从未有谁见过的恐惧，如果我在你即将逝去的今天对你说别怕，我在，软弱的种子就会埋在你心底。”

 

“所以，你必须变得坚强起来。”

 

他叹着气轻声说道。

 

 

 

那是瑟兰迪尔最后一次温声安慰他的绿叶。

 

 

 

莱戈拉斯像抽芽的小树一样长得很快，在听说他终于能开始学弓箭了以后，他揪着瑟兰迪尔的袍子围着他转了好久。

 

“如果你不想让我收回这个决定，伊露维塔在上，松开我的袍子，也不能揪头发，莱戈拉斯！”

 

瑟兰迪尔给他选了一个同伴，但他很快就后悔了这个决定——莱戈拉斯开始跟着陶瑞尔在密林里掏兔子窝，偷偷溜出去猎杀巨蜘蛛，甚至跑到人类的城镇用宝石换曲奇饼。

 

“这没什么不好的。”伊奈尔说，“至少王子殿下有了同龄的玩伴。”

 

瑟兰迪尔晃着杯子里的葡萄酒，是的，他的绿叶完全属于他的时光已经逝去了。

 

“但是我没想到您会选陶瑞尔。”

 

 

 

 

 

“陶瑞尔，那是什么？”

 

“是啤酒，王子殿下，很难喝，我劝你不要尝试。”

 

“但是我没见过，我可以带回去给ada喝吗？”

 

“我不觉得国王陛下会喜欢它，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带一些曲奇饼回去，但是你这样做会暴露我们偷偷来到长湖的事实。”

 

“ada会生气吗？”

 

“他会生我的气。”

 

“但ada那么喜欢你，你是他的军队里唯一一个女士兵。”

 

即将成年的女精灵停顿了一下。

 

“那是因为国王陛下没有办法拒绝我。”

 

 

 

 

“我也没想到，伊奈尔，但那个孩子太坚强了，我没法不注意到她。”

 

 

 

他希望他的绿叶有一天可以和那个孩子一样的坚强。

 

 

 

 

 

夏日里天气晴朗的午后，瑟兰迪尔在地下王国的窄窄的藤道上走过，后面跟着加里安，然后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那里正好可以看到训练场。

 

莱戈拉斯在两百米之外的距离一箭射中了靶心。

 

他的金发已经长到腰了，绑着简单的弓箭手发辫，露出尖尖的精灵的耳朵，瑟兰迪尔知道他有时候会把金发全部扎起来低低地绑在身后，他的弓箭是最普通的黒木弓，就连衣服都是普通的墨绿色猎装。

 

瑟兰迪尔就那样看着他，直到金发的未成年精灵觉察到他的存在。

 

他转身离去，走回原来的路。

 

加里安习以为常地向已经跑过来的王子殿下行了一个礼，转身跟上了他的国王。

 

留下莱戈拉斯略显瘦削的身影，孤单地融进从缝隙中落入的阳光里。

 

 

 

 

莱戈拉斯在第一次巡逻的时候就自己猎杀了一只巨蜘蛛，瑟兰迪尔没有批评他，也没有表扬他。

 

莱戈拉斯开始跟他争吵，抱怨瑟兰迪尔或许有些过度的严格。

 

他长到瑟兰迪尔的手杖那么高了。

 

王子殿下已经有能力做巡逻队的卫队长。

 

 

 

 

 瑟兰迪尔数着莱戈拉斯的每一天，那么快，他的绿叶就出落成一个高挑俊俏的精灵，勇敢，又温顺，他开始像一个成年精灵一样叫他“adar”，有时也会称呼“国王陛下”。瑟兰迪尔有时会觉得时间或许有些残忍了，即使这是伊露维塔赐予他们最昂贵的礼物，幼精灵软软的发丝好像还在指尖，然而黄粱一梦，就是几百年。

 

他看着密林里的花开和叶落，新生命不断的降临，卑微的生命的离去，金黄的叶子洒进他的王国，祥和开始驱散来自南方的阴霾。

 

他留下了什么？

 

一片密林，和一整个王国的臣民。

 

 

莱戈拉斯成年的时候瑟兰迪尔送了他一顶白宝石打造的王冠，金发的精灵眨着与他如出一辙湛蓝色的瞳孔，像春天新生的宝蓝色蝴蝶的翅膀。

 

“你是我的白宝石，我的绿叶，我会陪着你逝去的每一天。”

 

因为他们过去就不会再回来。

 

而我爱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如果伊露维塔注定要送他一场空欢喜的梦，那就让他做到地老天荒。

 

End